2024年4月18日 星期四

爸爸倒下

2018 年以後,弟弟仍有嘗試入公營醫院體系,但年紀已大,遭人歧視,只好退到私營機構做化驗工作。他不久想轉文職,奈何文職薪金偏低,其頗為躊躇。眼見爸爸一天天年老,弟弟決意轉行,告別輪班,想抽多些時間陪伴爸爸。他還讀了個證書課程,加強自己轉文職的競爭力,可惜爸爸等不到他成功,已離開人世。

或許看到弟弟在為家付出,默默受苦,爸爸恤衫長期袋有弟弟兒童時的照片,面貌雖變,父親對兒子的擔心始終如一。弟弟跟他訴苦,他不時慨嘆「陰功囉」,年紀老邁,無能為力,這一嘆含有多少悲苦,多少無奈!

家中地方有限,有時弟弟衣衫阻礙我上床睡覺,我會叫他處理,他往往惡言相向,指我的文史哲書籍佔用地方更多,應該盡數丟棄,我耐不住脾氣,有次扔掉他的化驗書,「你再嘈,連你都掟埋出去」,弟弟聽了,自然記恨,最後是爸爸把弟弟的書籍拾回、放好。

我與弟弟鬧得面紅耳赤,爸爸則夾在中間做磨心,「唔好再嘈喇!家嘈屋閉,俾出面啲人睇到都唔好!」可悲這種情況出現不只一次,而是近年的常態。

我與弟弟交惡,對家庭有破壞無建設,但爸爸並未因此待我不好。隨著年紀漸大,身體肥胖,缺少運動,開始有痛風問題。每次痛風到訪,輕則不良於行,重則臥床不起。日常買飯、拿衣服到洗衣店、配藥,不時要年老的爸爸代勞,他從來無一句怨言。

最記得有一次,膝蓋痛得無法屈曲,雖告了假,但畢竟要下樓往診所看醫生取醫生紙。如何是好?我正苦惱。此時,爸爸拿了一支鐵打酒,替我慢慢揉起來,一邊揉,一邊叮囑我要嘗試屈曲、伸直,及後又叫我試試讓膝蓋受力,過了好幾個小時,膝蓋疼痛有所減輕,我即扶著爸爸的肩膊,下樓搭的士看醫生。

直至入院前一晚,他還用心為我的左膝搽上新買的藥酒。這是我人生最後一次感受到爸爸的溫暖,往後再沒有此一機會。

我有困難,總是爸爸替我解拆,令我反思以往追求的都是錯。為了心儀女神,我自問付出全部心力和時間。可是,當我被痛風纏擾,行不到路,人不似人時,誰去關心我、理會我?是爸爸。誰在意我有沒有飯吃,叮囑我要小心走路?是爸爸。誰二話不說給我幫助?是爸爸。偏偏我對他最為冷淡,最為忽略!想念至此,儘管我仍未能走出陰霾,「沉船」的痛楚已然減少,取而代之是愧疚。

2022 年 1 月,爸爸在買飯途中誤踩寵物便溺,跣倒在地。他忍著痛楚,一枴一枴回到家中,我起初以為他沒事,直至他行不了路,需要我買支架,我才知道問題嚴重。未幾,支架都助不了他,他再次在家坐倒地上,無法站立。爸爸絕望至極,我苦無對策,出來挽救局面的人,正是弟弟。

2024年4月16日 星期二

矛盾加深

我從未對爸爸透露過自己喜歡上哲學系的女同學,不知道他會如何看。但可以肯定的是,他確實很想弄孫為樂。我家隔鄰有對新婚夫婦,誕下女嬰,每當爸爸開門看見,都會跟她互打招呼。女嬰一天天長大,會叫爸爸做「叔叔」、「伯伯」,刻下她已是高小,即將升讀中學,爸爸卻不在人世。一老一幼真摯的互動,令我知道他是想抱孫的,奈何我不爭氣,娶不到妻,更有甚者,這十多年,連一杯新抱茶也給不到他,我都算失敗。

弟弟不知從何處得知我「沉船」,告訴爸爸,爸爸的反應是「佢淨係識胳肋底」,言下之意,是我只知哲學,為人納悶乏味,「追女仔」怎能成功?事實上,與爸爸相比,我確實既無外形,亦欠風趣幽默。我卒之迎來失敗,爸爸則從自身的人生經歷,覺得三十多歲的成年男子心思向外望,在所難免,無特別怪責。

反而弟弟對我「沉船」反應極大。在他看來,家中財政已非常不堪,彼賺不到錢,長期被迫從事低薪工作,應該痛定思痛,把握年青的時間,上進奮發,或報讀提升職場競爭力的課程,如會計、電腦之類,或多打一份工,再不然,回家做乖兒子,照顧好健康不佳的爸爸。彼實在不應於賺不到錢的文史哲上用心,更不應全副精力做「熱狗」(即過份關心時政),工作無成就,原生家庭守護不住,還要去「追女仔」(我其實只出了三次街),這簡直是荒謬!

弟弟對爸爸抱怨我的不知所謂,同時積極用自己的方法去「穩住頭家」。他用工餘時間到理大進修化驗專業,積貯了一筆錢,預備申請進入公營醫院體系,從事化驗工作,成功的話,收入足夠支撐家中運作,大大減輕爸爸財政壓力。又他在理大讀書時結識了一心儀女生,只要有工作,水到渠成,屆時便可開展關係,成家立室。他萬萬沒想到此一如意算盤最後打不響,入不了公立醫院,心儀對象亦嫁人去了,而導致他功敗垂成的,正是我這個哥哥。

2018 年對我來說無甚特別,對爸爸、弟弟卻意義重大。弟弟能否入到公營醫院體系,便是看這年。惟同年亦是媽媽葬於和合石逾六年,按政府規定,需要執骨入金塔,再另覓新址造位。一番折騰,耗費金錢少不了,還要找石廠、請師傅做儀式,每項都要錢。弟弟回家,主張支出攤分,每人負擔幾萬。我的想法是,媽媽已去世多年,這只是一具遺體罷了,有必要花費幾萬重新放置、安葬嗎?當時我的月薪是萬餘元,幾萬元相當於我幾個月的收入,來年合約續期為未知數,銀行存款雖可觀,卻是失業時賴以為生的老本。加上爸爸還在節衣縮食,哪有人一心想著已逝者,棄在生者於不顧?故此,我堅決不出錢。

「你咁樣做,媽咪會俾人放去亂葬崗!」

亂葬崗即沙嶺公墓。

我嚴辭回答:「冇錢可以點?第日有錢,幫佢風光大葬,打造埋牌匾記述佢一生事跡都仲得。」

「到時媽咪條屍都唔見左啦,做呢啲形式野有咩用?」

我與弟弟鬧得很僵,他最後全數出十多萬為媽媽完成執骨入金塔和另造新位。爸爸有前列腺問題,無法親自往和合石。只有弟弟一人在場打理、見證,兼燒衣包、上香。堅持做孝子,下場是錢盡數花光,籌備多年的計劃,因為我一個決定,徹底破滅。他與我的關係逐漸不如從前。

2024年4月14日 星期日

沉錯了船

除了埋首工作和被政治氛圍牽動,我還執迷不悔地為一名女子「沉船」,竟致錯過了入職做小學教師的機會,令原生家庭更無法翻身。刻下回想,覺得自己很傻之外,亦對爸爸和弟弟有萬分愧疚。

一切須回到中大哲學系說起。

迎新日系內講座,我和她首次遇上,為其仙姿所吸引,怦然心動。之後因事休學,仍不時思憶其芳容。至重返校園,她身邊已有另一個他,二人形影不離,我心很酸。

當時媽媽尚健在,有時陪我上學,一日黃昏,見她和他離開馮景禧樓,媽媽拋出一句:「第日識女仔千祈唔好識呢種,有男朋友嘅女仔,你走去識,點知會唔會俾人打?」我正沉迷局中,旁觀者的睿智,怎聽得入耳?不過說也奇怪,如斯絕色,系內竟無男同學搭訕,後來我知原因了,她當時已在校外有一男朋友,三十多歲的,經常駕車管接送,男同學們都知她名花有主,自然不去招惹。可憐我懵然不知,一頭栽進去,結果弄得遍體鱗傷。

大學時的我有衝勁,相信世間一切障礙,只要透過自身努力和時間,便可克服。那時我沒想到「命裡有時終須有,命裡無時莫強求」,認命更是我不情願。此一心態驅使下,我主動找那女同學的 email 地址、facebook 帳戶,更嘗試在 MSN 跟她聊天。儘管她每次都以覆 email、很忙來推搪,我始終一天一天的等。終於,我有機會結識她,但那時距離畢業只有年半。

2010 年 12 月 4 日黃昏,我在火車看見她跟一陌生男子甜蜜牽手,我始知她有男朋友。可是,我沒放棄,「有男朋友罷了,將來可以分開啊」,我利用工餘時間不斷寄電郵給她,對她敞開心扉,分享生活所思所想,愚公終能移山,只要我交出真心,她再冷傲,必有被融化的一天。我每星期日早上在電腦前打字,所吃的早餐,正是爸爸買給我。

印象中她約過我吃飯,我怕失禮她,推辭了。現在回望,她可能想在見面時拒絕我。但要來的始終要來,2012 年我在網上對她表白,她嚴正回覆「我大部份時間只會陪男友,其餘則陪神交」,言下之意,她的世界沒我的份。竹籃打水一場空,我一度將全部心思放到香港政治上。然而我尚未死心,猶如上癮的賭徒,「我們還年輕,或許有朝一日她會回心轉意,考慮我呢」,我萬萬沒想到另一邊廂她已和新男友前往澳洲展開 working holiday,我知道事情始末,她和他已環遊了半個地球,相處共對無數天。

人總是這樣,被冷落越久,便越渴望溫暖。2015 年在趙小工作,結識了一位女同事,雖無仙姿絕色,卻有委婉溫柔。那位女同學返回香港,與男友同居於太子,見我心思不在她身上,而在那位同事,有意協助我追求那同事,以便和我建立正常朋友關係。我卻誤認她態度有變,以為自己尚有機會。久別重逢,三次見面,昔日仙女已有婦人態,我視而不見。後來她覺得我心思好像又回轉到她身上,遂決意「斬纜」。2017 年 9 月,她借口我言辭「性騷擾」她,在 facebook 封鎖了我,遑論見面。

她最初表示會從輕發落,我則意志消沉,絕望失落到一個點,我認為就算當了老師,沒有她,我的人生都是不完滿的。我看不到爸爸年紀已經很大,他等不到我成才。我看不到弟弟已經捱得很辛苦,喘不過氣。我只看到自己失去了她,永遠地失去她。結果,我拒絕了趙小彭校長給我升格當教師的機會。

之後數年,我不時在自己的網誌表示思念她。她沒回應。2019 年我按耐不住,打電話給她,她由從輕發落轉為叫我 move on,說是她男友意思,cut 我線。2020 – 21 年前後,我說掛念她,可否出來見面,她交出「三個沒有」,「我沒結婚但已有終身伴侶。我從沒思念過你。我認為我們沒需要再見面。」2022 年 11 月,我在她 Instagram 輾轉找到類似結婚照,電郵她是否替婚紗公司拍照,她未有回覆。2023 年的年初四,偶然之下,我在一婚禮策劃師的 Instagram 看到 2022 年 2 月 4 日我的女神原來已經結了婚,大量的影片及相片,反映婚禮籌備經年,好不熱鬧,她嫁人了,卻對我一句都沒吐露過。

我反來覆去想種種可能,越想越見無出路。2023 年底,我認命,接受現實,學習放下。2024 年 2 月 3 日,爸爸入院,未幾離世。

2024年4月13日 星期六

及時行樂 (13-04-2024, 中英文新歌 / COLLAR 演唱會片段 / 韓式速遞)

1. Lolly Talk – 六度相隔理論

2. COLLAR – Back in the game

3. COLLAR – Chosen Family

4. 雲浩影 – 回憶半分鐘

5. 周殷廷 – 三生有幸

6. 周殷廷 – 遲了悔改

7. Candy@COLLAR – 說好的未來

8. 芯駖@COLLAR – 好時辰

9. LE SSERAFIM – Smart

10. ILLIT – Magnetic

11. Depeche Mode – Ghosts Again

12. Depeche Mode – My Favourite Stranger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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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4年4月11日 星期四

健康轉差

文學、歷史是我個人生命一重要部分,由歷史又進而愛上哲學。讀書時,文史哲為我贏得好成績,奈何出來工作,這些知識全部報廢,不能應用。我一方面學職場要我學的,一方面嘗試用工餘時間保住自己的學問知識,以免「逆水行舟,不進則退」。整個過程是孤獨的,爸爸和弟弟不了解,同事亦不知。尤其甚者,花了時間在電腦前找資料寫文章,往往少了時間理會家中困難。文史哲需要參考書,偏偏家中地方狹小,金錢亦缺乏,好幾次因為買書及放置書籍,與弟弟爭吵,亦令爸爸有微言,「唔好再買書囉」。

或許看見我的事業沒起色,爸爸心中漸有一番盤算。適值弟弟在科大讀生物,爸爸決定典當媽媽的首飾,加上他僅餘的金錢,全力支持弟弟讀到畢業為止。勉力支撐,在第三年維持不住,要向學生資助辦事處申請借款,打破了媽媽生前「決不借錢」的原則 (此亦見爸爸因事制宜,靈活變通),慶幸弟弟出來找到工作,直到爸爸臨終,他仍訴說著是爸爸成就其事業,使他得以出人投地。

弟弟出身,爸爸健康卻開始轉差,有前列腺增生的問題。排尿困難,嚴重的話非同小可。那時我忙於工作,爸爸隱忍不發,發現問題乃至陪伴爸爸到醫院覆診者,正是弟弟。聽弟弟說,爸爸一個人在醫院,也有擔憂和害怕的時候,他因此責怪我為何不關心爸爸,為何由得爸爸自生自滅。往後的日子,爸爸覆診,總是自己一個人去,家中缺錢,被迫在公立醫院輪候,手術也不敢做,爸爸一直是依靠吃藥控制病情,他離世時腎功能特別差,不知與此長期病患是否相關。

除了前列腺增生,爸爸的牙齒逐漸退化,吃不到東西,要吃流質食物。2020 年前後一次農曆新年,我從愉景新城買了盆菜回家,拿得滿頭大汗,以為爸爸可以吃到,豈知爸爸竟拒絕,我起初心裡不快,但原來爸爸不是有意,他是牙齒無力,再吃不到,整個盆菜,他只吃了幾件芋頭,嚐了些汁,卻因看見我吃得快樂,滿足笑了。爸爸就是這麼一個人,可惜我對他不孝順。

長年累月沉迷文史哲,2014 年以後又被香港的政治氛圍牽動,2016 年我在大學時期心儀的女同學忽然變得親切,凡此種種,都令我的心思不斷向著外面轉。我擔心失業,但從未擔心過爸爸的健康,更對弟弟苦況視而不見,「泥菩薩過江,自身難保」是我的口頭禪,這番心境下,我慢慢契接自由主義 (實際是個人至上),哲學上的信仰復加深我對爸爸和弟弟的冷漠,視之為理所當然,我甚至嚴詞訓斥起弟弟來,批評他不應把家庭放第一位,要有自己的人生。弟弟當然覺得我發瘋,「讀完哲學,成個人變哂」。

2015 年底我轉到趙小工作,一年後,學校有意給我機會做教師,這是第二次難能可貴的機會。我膽怯,還有心儀女生突然失聯,心情失落,放棄了。我萬萬沒想到這決定對我家打擊甚大。

2024年4月9日 星期二

一場歡喜一場空

和讀哲學系不同,我報讀小學常識教育文憑,是詢問過同事們的意見,還有看到不少成功案例,才毅然投考。故此,那時我常說「今次一定會成功」。對爸爸和弟弟而言,他們也希望我的再出發會為家中困局帶來轉變,簡言之,我們三人都是充滿期望。奈何事情後來的發展遠超我們預期,我終於沒有執教鞭,爸爸、弟弟依舊在拮据下過日子。

本來我可兼修中文,中文加上常識,在小學取教席可謂十拿九穩。不知什麼緣故,我被評為不適合修讀中文。數學搭常識,成功率已低了一截。尤其不幸的是,也跟自己性格有關,我不願「埋堆」,文雅一點是不願交際應酬,偏偏常識其中一教授喜歡這一套,結果順理成章我實習的分數不太高,只有 B,其他同學在她協助推薦下,都找到教席,順利入行了,我卻因缺乏這一點助力,最後回到小學繼續當教學助理,時為 2014 年 8 月。

誠然,未有準備好教案、滿山放火求教席,自己的教學技巧不純熟,都是令我未有入行的因素。但姑勿論如何,最要緊是,我全職讀了一年書,爸爸、弟弟已捱得崩潰,刻下我竟任性要做回助理,薪金更要比以前少,願望落空都算,艱難未有逆轉,方是大問題。我的堅持己見,換來是爸爸、弟弟輾轉呻吟。弟弟性格不如我,比較顧家,眼看爸爸年老受苦,不忍心,畢業後決意投身化驗,不惜卑躬屈膝求他人給予機會入行,洗底褲、買奶茶、苦苦哀求,都不過是為爸爸有好生活,不致晚景淒涼,可悲我當時全然不知,還以為弟弟到港島工作是「攞苦黎辛」,冷嘲熱諷一番。

2014 – 2015 學年,我在油天 (海泓) 工作,薪金低於一萬,根本連車費都填補不了,但因財政由爸爸掌管,我對實情並未了解,還以自己辛勞賺錢自豪。2014 年 9 月 28 日,香港爆發大型社會抗爭運動,基於高中至大學文史哲知識的薰陶,我雖未有身體力行參與其中,卻在輿論上寫過不少評論文章。我以為自己是在盡知識分子的責任,是做應該做的事,原來看在弟弟眼中,他覺得我是浪費時間,棄窮困的家、年邁的爸爸於不顧,他批評我不去進修、為人懶惰,「淨係識聽『熱狗』(網台熱血公民的節目,當時較緊貼社運動向)」,直至今日,他仍不時用此譏諷我。儘管當中不乏弟弟的主觀情緒,我對弟弟、爸爸不住也的確是事實。

重回小學做助理,乃至不斷在網上寫政治評論,爸爸始終未有苛責我。弟弟抱怨,他一兩句附和,是有的,卻始終未有正面責罵我,這是他大量,他包容。2015 年 9 月,油天 (海泓) 想轉我做支援老師,若那時入了職,光景亦不一樣,可惜我心高氣傲,覺得一年來被投閒置散,決意離開,輾轉在青衣趙小落戶,薪金回到一萬畢竟是杯水車薪,弟弟未幾在港大醫學院當研究助理,薪金比我高,他成為了爸爸的得力助手、好戰友,共同肩負起整個家,我則漸漸被排除在外。

2024年4月7日 星期日

彼此也在捱

2011 年在小學工作,發現有同事兼讀小學教育文憑,待遇相對較好,可入班代課,亦獲副校長、主任青睞。我初時認為自己不適合教小學,申請中學通識,未能成功。次年再試,改選小學常識,終於獲取錄。幫我交申請表格及文件者,正是爸爸,是他一人赴中大給我放信件。

除了同事鼓勵,報讀的另一原因是太久找不到工作。2012 年 8 月,我被迫離開小學。9 月欲找學校相關工作,大部份學校早已開課,人也請定了。我一度嘗試報考 Mphil,回中大哲學系找師長求救,但熟悉的都不太願幫忙,遑論陌生的,結果只能在職場大海無止境投信,無止境失落。爸爸也發現等下去不是辦法,建議我考政府,依然無功而還。讀書某程度上是無可奈何的選擇,避免賦閑在家,2013 年 2 月轉到另一所小學當助理,是後話了。

哲學系畢業的我,電腦知識本甚貧乏,只知酌量使用 Word 和 Power Point,Excel 完全是外行,此已令商業機構卻步。加上公開試英文口試成績不佳,膝蓋移位傷患等問題,許多服務性行業都難以勝任。我唯一可以做,是等待文職,但家中財困,每等待一日,實際就是加重爸爸負擔多一天。弟弟那時也要進大學,須交學費。爸爸要在極狹窄的隙縫中覓出路,對一個七旬老人而言,其實是極艱難。

慶幸弟弟在餐廳工作,自行料理生活費之餘,不時將收入拿回家協助爸爸交生活雜費。爸爸在長俸、生果金和弟弟的補助下,總算捱得過去。奈何弟弟賺錢是要付出代價的,年紀輕輕於餐廳做侍應,被客人奚落嘲笑讀書差不在話下 (他本來讀書還要比我好,所以才特別介意),最要命是為了在工作環境不被欺負,必須融入其中,染髮、講粗口、夜歸,這非弟弟意欲為之,卻不得不如此。媽媽在時,堅持家規,時有微言。弟弟感不悅。至爸爸,門禁稍寬,但弟弟仍覺內疚。原來窮人是沒家風可言,不是不去守,而是守不住。一個家窮,甚至連最基本的父慈子孝都無法做到,倘無弟弟,我又失業,爸爸一個人捱,我如何盡孝減輕爸爸的經濟重擔?

往後的日子,2013 – 2014 年,我雖有工作,但人工微薄,車費又貴 (在大角咀上班),實際等於貼錢返工。大學取錄我,我是全職去讀,連工作都放棄了。最初打算副修中文,將來有中文教,入行機會較大,豈料有關方面覺得我不適合讀中文,拒絕了我的申請,退而求其次副修數學,此已與副修中文不可同日而語,坊間數學、常識教師何其多!硬著頭皮讀下去,成績是不俗,家中困境更見嚴重,因我全沒收入,更需車費、生活費,添以弟弟的學費、家中雜費,爸爸根本無力承擔。弟弟加強補貼,卒之弄得本科成績一落千丈。second low 畢業,失去好工種的入場券,弟弟常引以為憾,覺得是我拖累他,令他沒選擇。此亦是我與他關係失和、他對我改變觀念的開端。